主持人：榊原洋一（CRN儿童研究所所长・御茶水女子大学研究生院教授）

　　发言者：森真理（立教女学院短期大学副教授）、上垣内伸子（十文字学园女子大学教授）、星三和子（名古屋艺术大学教授）、周念丽（中国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北村友人（东京大学副教授）

　　在个人演讲结束后，五位演讲人加上主持会议的榊原洋一教授共同展开专题讨论，对于意大利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皮斯托亚市和新西兰以及中国上海市的婴幼儿教育的特征、与日本幼儿教育的共同点及差异以及评估幼儿教育质量的理想方法等，就个人演讲中提到的观点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关于各国、各地区婴幼儿教育的优势

　　榊原：请森老师、上垣内老师和星老师再次阐述一下意大利瑞吉欧・艾米里亚市、新西兰国家幼教课程及意大利皮斯托亚市幼儿教育的优势。然后想请周老师和北村老师对三位介绍的优势做一个点评。

　　森：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意大利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的婴幼儿教育确实十分注重激发孩子的求知欲和培养孩子的感性。我在参观该市婴幼儿教育时感受到了这一点，采访在该市接受了婴幼儿教育、长大后又回到那里生活的人时,他们的回答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是，该市的保育工作者在谈到该市的婴幼儿教育对孩子们的影响却回答说“不知道”，他们认为因为每个孩子都不一样，不能草率地回答“有某种的积极影响”。

　　上垣内：按照新西兰国家幼儿教育课程《Te Whāriki》所实施的幼儿教育的优势，在于能够培养孩子温和、善良的品性。读了新西兰用于幼儿教育的“学习故事（Learning Story）”，可以感受到每个孩子都在保育工作者的关爱中成长。我觉得，“学习故事（Learning Story）”中记录的dispositions（学习的姿态）也可以表述为“对事物肯定、积极的态度”。每天和尊重这种态度的保育工作者相处，孩子们会渐渐养成尊重别人的态度。

　　榊原：因为没有进行过追踪研究，所以不便对皮斯托亚市的婴幼儿教育妄下定论,但我觉得他们的教育培养了孩子们凡事积极进取的态度和旺盛的好奇心。另外，通过保育工作者和小学教师间的联系以及幼教设施与小学之间的协作，幼教设施和小学的配合也更为默契。

　　周：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的婴幼儿教育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很好地激发了孩子们的积极性。中国的幼儿教育原来以集体教学为主，不太顾及孩子是否真有兴趣，孩子容易陷入被动。但近年来，重视孩子自发意识、通过各种活动努力激发孩子好奇心的幼儿园不断增加。这也是因为受到了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的婴幼儿教育的影响。

　　北村：关于如何评估幼儿教育的质量，作为优秀幼儿教育实践的共同要素之一，是否达到协调、平衡的状态是一个重要的尺度。

　　我刚才已经在演讲中介绍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4年的框架中，将教育、健康、营养、家长援助、贫困以及社会性保护和社会保障等多个领域相结合来考量幼儿教育的质量。我认为，不能只关注教育或只关注健康等特定领域，应从多个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评估，也就是说各个领域达到平衡协调是十分重要的。

　　另外，星老师在演讲中讲到皮斯托亚市非常重视为孩子们创造让他们感到平和、安心的良好环境，这一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日本，无论是幼儿教育还是学校教育都十分重视营造良好的环境。我们在考虑什么样的教室是好教室时，好教室未必是热闹活跃的教室。其实安静的教室更适合深入思考问题，因此营造平和而令人安心的空间对于孩子的成长具有重要意义。

通过比较获得启发

　　榊原：将瑞吉欧・艾米里亚市、新西兰和皮斯托亚市的幼儿教育和日本的幼儿教育做一下比较，各位老师有何感想呢？请森老师、上垣内老师、星老师谈一谈各自的看法。

　　森：我感觉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的市民很会享受生活。比如说，经过调查我发现他们会在节假日去看歌剧，很多人在享受多只有节假日才能够做的事情，保育工作者们也不例外。

　　我想，这体现出了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寻找乐趣、享受生活的传统秉性。该市之所以能够成功实现出色的幼儿教育、给予孩子们足够的理解、帮助他们培养兴趣爱好,也与这种社会风土人情息息相关。

　　该市市民普遍十分珍惜自己的传统，这样的态度实在值得日本学习。日本文化中也有很多优良传统，比如说来过日本的瑞吉欧・艾米里亚市民对日本传统住宅的日式拉窗和隔扇赞赏有加，他们从中感觉到了日本文化的精髓。我认为，对于自古以来延续下来的日本的优良之处，日本人自身对其重新发现、享受和尊重，能够实现具有日本特色的幼儿教育。

　　上垣内：现在在日本，不仅仅是幼儿教育，几乎所有的教育第一线都注重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沟通能力，致力于提高这方面的能力。但是，日本社会自古以来注重“恻隐之心”、构筑了体谅他人的社会，不必言表而能够从动作、表情中明白对方。这是日本的优良传统，我想，在近代教育中也应该珍视这样的传统。而在养成基本性情的幼儿教育阶段就更应予以重视。

　　当然，在幼儿教育第一线，告诉孩子“要明确表达自己的意见”、“要倾听小朋友的意见”也很重要。语言表达和沟通能力是将来立足社会时不可或缺的能力，必须在幼儿阶段就培养和锻炼孩子拥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不能仅仅偏重于这一点，还应该在幼儿教育中让孩子们感受到心弦共鸣。

　　我认为，如何同时培养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感知言表之外的内心活动的能力，是日本幼儿教育的重要课题。

　　星：皮斯托亚市的婴幼儿教育和日本的幼儿教育既有相通之处，如都尊重幼儿教育的个性，也有不同之处。比如说，在向孩子传递情绪方面，日本通常是用语言，告诉孩子“要为其他人着想”、“要温和待人”。而皮斯托亚市则通过环境向孩子传递情绪，比如营造舒适的环境、让孩子在游戏中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朋友的宝贵等。

　　另外，在皮斯托亚市，老师们除了对孩子的语言之外，还对表情、行动和孩子之间的关系等进行详细的记录，老师们就这些记录进行讨论。也就是说，每个孩子都有好几个老师在全方位地照看他们。由于老师们都掌握孩子的情况，并可以就此交换意见，因此很容易采取措施、改善幼儿教育实践使之达到更高的水平。这一点值得日本的幼儿教育工作者好好学习借鉴。

应该从认知方面和非认知方面来观察孩子

　　榊原：下面希望各位老师谈一谈对如何评估幼儿教育质量的看法。

　　周：日本的孩子常常为他人着想，并且非常坚强健康。我们中国的幼儿教育研究人员之所以对日本的幼儿教育感到敬佩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培养出这样的孩子。我认为，观察孩子的身心发展是评估幼儿教育质量的核心指标。

　　北村：现在，如何评估“情感”等非认知性的能力已成为当今幼儿教育的全球性课题。我在演讲中介绍的经济学家詹姆斯・赫克曼说过，在评估孩子身心发展程度时也应考虑其非认知性能力及潜在能力。我觉得这一观点和上垣内老师讲到的“恻隐之心”的重要性有相通之处。

　　现在，在初等教育阶段已经开始采取行动，寻求不过分偏重认知性能力的评估方法。比如说，经合组织（OECD）实施的国际学生评估（PISA）中，已在多个国家做了试点，全方位地进行评估，包括对沟通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等非认知性能力也进行测试评估。今后，对学前教育也将使用类似的方法进行评估，期待着可以因此改变偏重于提高认知性能力的学前教育的方式。

　　森：我感到瑞吉欧・艾米里亚市的婴幼儿教育就十分注重从认知方面和非认知方面来观察、培养孩子。举一个我在该市婴幼儿教育设施4岁班上看到的小插曲为例。

　　孩子们大约是4到6个人一组，正在画“自画像”。有个男孩看到同组一个戴眼镜的女孩画的自画像，说了一句“好像有点奇怪啊”，老师听到后就问男孩“哪里奇怪呀？”男孩注视着女孩的自画像想了一下，回答说“眼睛好像有点小”。老师就问女孩∶“小朋友这么说，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呢？”女孩说∶“眼睛虽然小，但心里觉得很高兴。”男孩就说∶“可是，只在心里想，别人看不出来啊。”听到男孩这么说，女孩沉思片刻，说“那我再画一下吧”，就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女孩画完后男孩马上来看，并对女孩说“这回画得真好”，女孩高兴地说“太好了”。

　　通过这个事例，我们可以看到老师尊重孩子们内心的想法，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帮助孩子们加深了相互间的理解。

　　上垣内：我以为，幼儿教育中认知性方面和非认知方面是紧密相连、难以被截然分开的。从刚才森老师介绍的事例中也可以看到，通过认真思考这一认知性过程，获得了孩子们之间加深了相互间理解这样的非认知性的成果。

　　我以前在皮斯托亚市参观学习当地的幼儿教育实践时就曾发现孩子们通过游戏获得认知方面的成长，认知方面的成长又促进了情绪方面的成长。而平和舒适的环境这样的非认知性的一面也刺激着认知方面的成长。

　　我觉得新西兰的“学习故事（Learning Story）”也就是在全面记录孩子的认知性和非认知性两方面的成长，并使之可视化。

　　榊原：先不说把孩子的表现分为认知性和非认知性两个方面是否合适，总之不偏重于任何一方、全面地来看待孩子是十分重要的。我想这也是各位老师的共识。各位老师也指出了各国优秀的幼儿教育实践和日本的幼儿教育实践有很多共同点，所以会场内在座的各位老师，请满怀信心地将自己的实践经验介绍给全世界。谢谢大家。

　　专题讨论谈到了世界优秀的幼儿教育与日本的幼儿教育间的共同点和差异，也强调了对孩子进行全面评估的重要性。

　　讨论中继而谈到了日本幼儿教育的优点，比如说重视自然环境中的游戏、尊重幼儿教育的个性等。还通过和其他国家的比较介绍了很多值得日本学习借鉴的经验，强调了珍惜热爱本国文化的重要性、重新审视讲求恻隐之心的传统教育的意义等。

　　所有论点都是思考“何为良好的幼儿教育？”的契机，今后我们将进一步进行深入的讨论。而具体的实践案例则是珍贵的资料。日本幼儿教育之先进已得到全世界的认同，希望保育工作者们满怀信心，将自己的实践经验传递出去。每一个经验的传递，都会使国际社会对于幼儿教育的讨论更丰富更活跃，也必将有助于世界儿童们的健康成长。CRN今后还将扩展更多的国家，深入展开有关幼儿保育和教育（ECEC）的研究。敬请期待！

　　※此稿件为第四届ECEC研究会"世界的保育和日本的保育―如何寓教于乐"的演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