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的科学博物馆举办了"南方熊楠展",我去看了展览。南方熊楠虽然未曾取得大的科学研究成果,但在明治时代作为博物学家活跃于日本、美国、英国等国家,以"Minakata"的名字闻名于当时的世界博物学界。我是在高中的历史教科书中得知"Minakata"其人的。看到"南方熊楠"这个名字作为活跃于明治时代的伟人和其他文化名人一起被写在书中,将"南方"念成"Nanpo",觉得名字很奇怪。再次见到"南方熊楠"这个名字是在我做了医生之后、对进化论产生兴趣并开始拜读达尔文的著作。我接触到了和达尔文、华莱士同为博物学家的南方的著述和评传。
南方当时之所以在世界博物学界广为人知,是因为他通过阅读汉语典籍找到世界各国各地区的神话和民间传说的共同点,并用英语在《自然》等科学杂志上相继发表了论文,而欧美学者因无法读懂汉语典籍也做不了这项工作。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位日本学者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的论文数量超过南方熊楠(51篇)。
看了"南方熊楠展",最令我吃惊的是他惊人的求知欲。他从8岁左右就开始广泛涉猎汉语典籍,并不断将这些典籍全部抄写下来。他在英国大英博物馆担任资料员时也留下了数十本笔记,对感兴趣的学术文献用密密麻麻的字体抄录下来。那个年代还没有复印机和网络,也是没有其他办法。
回到日本以后,他又开始研究很少有人研究的黏菌,画了数千幅标有拉丁语或英语注释的图谱,直至去世为止。而他为数不多的"科学业绩"就是发现了一种新型黏菌。当时,南方熊楠并没有出版有关黏菌的图谱,也没有在和植物学有关的科学杂志上发表任何论文。他画的所有图谱都堆积在和歌山县的家中。
南方熊楠展的解说中也提到了这样的疑问,为何他不停地画了那么多有关黏菌的图谱却不公开发表。
我之所以向大家介绍我个人十分感兴趣的南方熊楠这位学者,是有原因的。
令日本感到自豪的山中博士的重大发现--IPS细胞的研究工作不仅在医学界备受瞩目,政府也在竭力推进该项研究工作的发展。政府和民间团体齐心协力,共同创建了IPS细胞研究所,投入了巨额研究经费和众多年轻而又优秀的研究人员开展研究工作。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有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在有关IPS细胞的学术论文中弄虚作假,捏造了研究成果。
究竟为什么造假,其真正的动机可能只有当事人本人清楚。但一般都认为任期短暂的年轻研究员太想取得突出业绩以便获得续聘、延长任期,导致那位研究员不惜铤而走险、触犯了法规。
同为科学研究,但我觉得这个年轻研究员的动机和南方熊楠相比真是有着天壤之别。要说起来也非常不容易,这位年轻研究员只是为了取得一点研究成果以便延长任期,靠此糊口才从事研究工作的。
南方熊楠虽然取得的学术成就和价值远远不如达尔文,但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点。首先,他们都是博物学家,而且穷尽一生满怀旺盛的求知欲不断探索科学新知。在家中和后山上不断寻找黏菌的南方熊楠和尽管已因进化论获得极高声望仍在自家庭院里坚持研究蚯蚓直至去世的达尔文,在他们身上能够让我们看到彼此的影子。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毕生从未为了钱而工作(达尔文作为小猎犬号的船员环球航行时似乎是拿过工资的)。达尔文的父亲是医生,妻子出身于名门威治伍德家族,他无需为钱而工作。南方熊楠家经营酿酒业,十分富裕,他的生活费和去海外的旅费据说也都是家里资助的。
说实话,南方熊楠和达尔文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投身研究工作与上述因素不无关系。
研究人员确实必须考虑自己的生计问题,但对比日本年轻研究人员的困难处境和达尔文、南方熊楠当时的处境,不禁感到研究动机差别之大,实在是令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