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我曾访问过亚洲和非洲的很多国家,遇见到很多当地的孩子。无论去到哪个国家,孩子们都展现出活泼的笑脸。与此相反,大人们却未必都露出笑脸。这是为什么呢?
有人说,那是因为无论哪个国家的孩子都是幸福的,这样的说法似乎也可以接受,但真的是这样吗?与富裕国家的孩子相比,发展中国家的孩子生活在物质方面和精神方面困乏的环境中。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总是饿着肚子,还很容易感染上传染病。除了健康方面的种种问题,他们能够享用的文化资源也极少,没有玩具、(图画)书,想去上学也去不了。可是尽管如此,孩子们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
我亲身感受到,无论走到世界何方,孩子们脸上都充满了幸福。对此我却没有深入思考过其原因何在。
但是,最近通过对孩子自尊心的研究,我渐渐懂得了其中的理由。孩子们之所以比大人更常露出笑脸,是因为对年少的孩子来说幸福的源泉是生命本身,是因为有家人、朋友等伴在自己的身边人。即便在战火纷飞下成为逃生的难民,只要婴儿被母亲抱着,就会露出笑脸来。只要有母亲的爱,孩子就会感到幸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会逐渐学会相对地看待自身的存在,也开始具有展望未来的能力。能够相对地分析自我、面向未来是孩子成长发展的印迹,值得高兴。但同时由于具备了这些能力,此前不受自身能力左右的"自我成效感"会逐渐被受自身相对能力左右的"自尊心"所取代。在托儿所、幼儿园阶段,孩子们的各种能力几乎不会被他人进行评判,但进入小学后,不管你是否愿意,学习成绩、运动能力都会被相对评判。并且,由于能够更现实地预见自己的未来,孩子们会知道被一时的情感所支持的幸福感,受到自己生存的社会状况的制约,并非可以一直持续到将来的。
处于类人猿研究世界最领先地位的京都大学的松泽哲郎教授,用精彩的实际事例说明了"人"和"黑猩猩"的一个最大区别。那是松泽教授所在的犬山灵长类研究所的成年黑猩猩脊髓受重伤后无法行走时的一个小插曲。了解黑猩猩的高超能力和感受性的松泽教授,预测那只黑猩猩会情绪低落、懒于活动、丧失食欲。然而,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行走了,但那只黑猩猩一点也不消沉,仍然充满活力地生活着,食欲也并未减退。此后,黑猩猩通过手术恢复了健康。而松泽教授也从这一小插曲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即"黑猩猩不会绝望,只有人才会绝望。"说得复杂一点的话,就是说"人"有预见自己未来的能力,而黑猩猩则没有这种能力。人一旦半身不遂,就会预见到自己未来将要面对极大的困难,因此会情绪低落、没有食欲。
和大人相比,孩子们还不具备这种预见"时间延长线上的自己"的能力。但这并不是缺点,不去担忧未来、而能够享受幸福正是孩子们的特权。所以全世界的孩子们,只要能感觉到现在的幸福,就会展现出笑脸吧。
儿童研究所CRN名誉所长、小林登先生提出了"孩子是未来"的主张,意指将在未来世界生存下去的不是我们这些大人而是孩子们。但孩子们又不能预见到未来。因此,代替孩子们尽可能预见未来,创造适宜未来的大人(现在的孩子)宜居世界的责任,不在孩子身上,而是在我们这些大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