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学校里教师和学生间的关系，我们通常认为是指教师和学生的人际关系。当然，思考心理方面的状况，如教师以什么样的心情和学生接触，师生关系良好还是对立（学生比较叛逆），十分重要。但另一方面，讨论师生关系时也应考虑到师生间的距离，如师生接触频率如何，学校里学生活动场所和教师办公室间的距离等。事实上，正如第五期连载中所示，中日两国学校里学长和学弟学妹接触频率有所不同，而师生间的接触频率也存在一定差异。本文将就中日两国师生间物理距离的差异作一番考察。

"随班办公"及中国国内对这一尝试的讨论

　　2014年，河北省邯郸市某中学因实施特殊的改建工程在国内引起了热议。改建内容为在所有教室的后方配置班主任办公室。教室后面墙上开一扇大玻璃窗，班主任可以一边在教室后面自己的办公室"随班办公"，一边随时观察学生的表现，有利于教师及时处理班内发生的包括学生学习和生活态度的问题。

　　对于这一尝试，国内网络上引发了许多批评意见（陈文，2015）。批评指出：这么做会使学生压力更大，个人隐私得不到保障等。也有人认为在监督下老师对学生的管理过于周到，相反会影响学生自立和自主意识的培养。更有人认为，如此会加重教师的负担。

　　尽管河北省这所中学实施的"课堂改革"虽然受到严厉的批评，但去年浙江省义乌市一所小学也进行了同样的尝试。这所小学虽然没有进行改建，但是把所有教室里的讲台都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教室后面放置的老师的办公桌，班主任可以一边办公一边观察教室里孩子们的表现。

　　耐人寻味的是，两所学校都把班主任的办公桌放在教室后面。而任课老师在教室前面授课，正好形成了学生们被两位老师夹击的态势。从学生的角度来看，由于看不见坐在教室后面的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班主任的注意力会集中到自己身上，所以令他们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打个比方，感觉就像置身圆形监狱 *1的囚犯时时刻刻受到"看守"的监视。另外，无论是日本还是中国，无论哪个时代，免不了有为了避开授课老师的目光，偷偷在课桌下或在书本的掩护下开小差的学生。如果教室后面也有老师监督，干什么都会被老师发现，那就只能乖乖地听课了。

　　从学生管理的角度来看，这种"随班办公"方式的教室配置确实能带来一定效果。但是，事实上这样的"课堂改革"带来的新方式并不仅仅是为了加强对学生的管理，也对任课老师施加了压力。义乌市那所小学的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讲道"学生们早早就到教室，却因老师一直待在办公室导致师生接触很少的问题，以及部分教师授课态度不认真等问题可以通过"课堂改革"加以改善（钱江晚报，2014）。诚然，改革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班主任随时可以观摩其他教师授课的情形，这也相当于每天都在进行校内培训。换个角度来看，改革可能有助于教师们观摩教学，取长补短，从而提高学校整体教育质量。因此，虽然有做过头的地方，但"课堂改革"作为一种尝试还是有值得肯定的一面的。

中日两国教师和学生间的物理距离

　　上述中国学校略显偏激的"课堂改革"之所有受到广泛关注，主要源于中国学校（尤其是小学）和日本学校中师生间的距离不同。

　　在中国，无论初中、高中，还是小学，各门课程都是由专教这门课的老师负责的，因此每节课的担当老师都不同。而且很多学校都未安排师生共进午餐（学校提供的伙食）和一起打扫卫生的时间，因此除去班会、学生指导和特别活动以外，班主任都不需要待在教室里。另外，从上面介绍的两个个案也可以看出在中国学校里班主任的办公桌一般不放在教室里。

　　在日本学校里，教师办公室和中国一样，一般也不在学生所在教室的隔壁。并且，初、高中班主任和学生的关系也和中国学校没有太大的差异。因为每门课都由不同的老师教授，班主任除了上课只在班会、学生指导和学校活动等特殊活动时间才会待在教室里。

　　但日本的小学就不一样了。日本小学里班主任几乎担任所有的科目，除了音乐、体育等科目由专任教师负责授课外，语文、数学、社会、道德等等都由班主任担任。另外，日本的小学大都提供午餐，老师也和班里孩子共进午餐。打扫卫生、学校活动时老师也和孩子们待在一起，所以小学老师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相当长。

　　日本小学教师和学生们如此密切的接触似乎也令中国人十分吃惊。以前，我曾在中国的大学以日本学校里教师一天的工作为题讲过课，当时也讲到了日本学校的提供午餐制度，按居住区域分组集体上下学以及午餐和打扫卫生的时间小学老师也待在教室里等话题。讲完课后我听取了中国学生的感想，他们纷纷表示终于明白了"日本小学老师有多么辛苦"，对小学老师长时间和学生们待在一起的事实感触颇深。

中国的地区差异和中日间差异反映的事实

　　当然，在中国那些教育设施不够完善（包括校舍规模等）的地区，学校没有条件设置教师办公室，一个教师必须教授所有科目或者学生宿舍和教师宿舍被安排在一起*2（意味着老师和学生一整天都在一起）的情况也很普遍。在那些学校，不需刻意努力便能实现师生间的"零距离"关系（并非零距离管理）。从这一意义上来讲，河北省和浙江省两所学校的"课堂改革"及其带来的反响也仅是具有一定规模的学校的个例。

　　纵观对河北省和浙江省两所学校"课堂改革"的评论和意见，显然实施改革的目的还是在于加强管理（包括保障学生安全）和提高对学生学习、生活方面指导的质量。而日本小学不仅重视安全和对问题的及时处理，也十分关注并致力于把握每个孩子的个性。对于特殊案例的反应以及中日两国师生间物理距离的差异恰恰反映了中日两国对于教师责任看法的差异。

*1 圆形监狱（又称环形监狱）是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设计的监狱。看守待在环绕四周的牢房中央的高塔上监视犯人，而犯人却看不到其他犯人或看守的情况，因此犯人不知道看守是否在监视自己，一直处于感觉被监视的状态。

*2中国农村地区多见从小学阶段就开始住宿的学校。2010年的调查显示，西部地区义务教育阶段（小学、中学）住宿生的比例达到28.90%，而东部地区只有16.38%。另外，小学阶段住宿生的比例呈增加趋势（董，2013）。

＜引用文献＞

陈文（2015）随班办公让课堂"失色"管理"失味" 辽宁教育,4,46-47.

董世华（2013）我国农村寄宿制学校发展趋势及特征的实证分析－基于五省部分县（市）的调查数据 现代教育管理，3，22-28.

钱江晚报（2014）义乌义亭小学出新规 班主任在教室里办公 2014年9月3日http://qjwb.zjol.com.cn/html/2014-09/03/content_2808667.htm?div=-1 钱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