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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鉴脑科学的研究成果,促进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培养

韦 钰(中国工程院院士。)
2012-07-10

2007年2月3日(星期六)10:00~16:30
会场:U Thant Conference Hall(联合国大学)
主办单位:儿童研究网(CRN)
协办单位:倍乐生培养下一代研究所、倍乐生公司
赞助单位:中国大使馆 日本儿童学会 日本婴幼儿学会 借鉴脑科学的研究成果,促进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培养

韦 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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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请允许我向小林登先生和他的同事们表示衷心地祝贺,对小林登先生倡导的儿童科学研究以及CRN 在过去10年的发展历程中所取得的突出成就表示祝贺,也感谢小林登先生邀请我参加今天在这里召开的国际研讨会,使我有机会和大家一起进行探讨和交流。

  我刚刚听了大江先生的发言,他深邃的思考使我很受启发。今天我借这个机会,介绍在对儿童教育和发展的探讨中,我们如何将脑科学和教育结合起来,在这方面所做的一点尝试。大家都非常关心未来,未来是什么?可能预测未来是非常困难和危险的事,但是有的方面我们可能已经可以估计了。例如,科学技术会非常快地发展,使更多的人可以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但是我们也知道,人口会不断增加,40年以后的世界人口会达到90亿。昨天在巴黎科学家们刚刚开了一个会,科学家宣告由于人类的活动全球变暖,所以未来资源会缺乏,环境面临恶化的威胁。我们的未来既充满希望,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我们自己也许不会生活在未来,但是就像大江先生讲的,我们都应该为未来做准备,未来靠教育。我们能给孩子的就是对他们的教育,孩子将会创造未来。因此,教育在为我们的学生、家庭、民族和世界准备未来。未来既然依靠着教育,今天的教育就要为未来负责,这是很困难的事。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未来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为孩子应该提供怎么样的教育,他们能够在未来生活得好一点,生活得轻松一点。我们认为教育要尽可能地做科学研究,因为只有研究能帮助我们选择一条比较好的道路。我们不能只靠感觉,那些感觉是我们过去经验的总结,我们更不能靠词句的演绎,我认为在中国我们应该加强实证性的教育科学研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走向脑科学寻求支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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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科学的教育研究呢?科学意味着需要实证和定量研究。这里我列出教育科学研究的六条原则。为了在中国倡导和进行教育的科学研究,在2002年,当我自己毕业的学校,也是我曾经做过8年校长的东南大学一百周年时,我在那里成立了一个研究中心,叫做学习科学研究中心。成立这个中心的目的是希望把脑科学的研究用在中国的教育上,而且我们想在中国倡导一项科学教育计划,叫做“做中学”科学教育实验计划。第三个目的是希望提高公众对脑科学和学习科学的了解。在20年以前,我曾在该大学里建立了生物医学工程系。当时我们一批科学家,包括现任东京工业大学校长的相泽先生,在做一项研究,想用生物分子来做生物计算机,所以我在东南大学成立了分子和生物分子电子学实验室,进行生物和工程交叉的科学研究。现在20年过去了,我们进行的是生物和教育交叉的科学研究,这是因为技术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给我们提供了新的可能。生物和教育交叉的科学研究要比20年以前我们做生物和工程的交叉研究困难得多。我们的中心现在也是中国教育部儿童发展和学习科学重点实验室。它包含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科学教育,幻灯片上用绿颜色表示。第二个部分是蓝颜色表示的部分,进行有关脑科学的研究。我们主要不是进行脑科学有关的基础研究,我们是研究怎么样把脑科学中有用的知识应用到教育中去,做知识的转换和应用研究。第三部分橙黄色表示的是儿童发展研究,我们要尽可能与脑科学交叉来研究儿童发展。

  教育的发展最早主要受到哲学的指导,比如说中国的孔子,他有很多话到今天我们教育上还在使用。心理学是从哲学里分立出来的,后来心理学又发展成为心理科学,发展成为认知科学和认知神经科学。脑科学和分子生物学在过去几十年里取得了划时代的进展。教育的对象既然是人,它一定会随着上述科学的发展而发展,因此,我们认为今天有可能在脑科学进步的基础上,把我们从哲学,从心理学,从心理科学,从认知科学延续下来的对教育的探讨推进到逐步地和脑科学的研究相关,这是教育要发生的一个重大变化,这已经不是梦想了,已经在逐步地变成现实。我今天非常感谢小泉英明先生到会,因为他正是在世界上推动这样一个潮流的主要倡导者之一。

  下面,我想介绍一下我们在科学教育改革实验中怎么样从脑科学得到的启示,脑科学怎样给我们一点帮助,使我们在选择和鉴别教育政策和策略中得到益处。在2001年中国教育部和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在中国共同发起了一项科学教育改革,这项科学教育改革的名字叫做“做中学”,它的全名是“在幼儿园和小学中进行的,基于动手做的探究式科学学习和教育”。我们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培养21世纪合格的公民。这项科学教育改革计划是世界科学家的联合行动,这个联合行动现在由国际科学院联合组织来共同地协调,有三十多个国家都开展了这项科学教育改革。在“做中学”项目开展中,我们得到了法国科学院,美国科学院非常大的帮助。实际上,这个项目从1994年我们就开始注意了,参加了国际上的研究和跟踪了解了国际的进展情况,到了2001年,决定在中国开始。2001年到2003年我们在中国选择了4个发达城市的发达区域开始做试点。在2002年建立了学习科学研究中心和一个网站-汉博网,如果大家有兴趣欢迎大家上网去看看我们现在的进展。我们始终保持和国际的交流,很感谢法国科学院,他们也有个项目叫La main a la pate,也是动手做的意思。他们给我们全部免费翻译了他们的资料,并且我们送了70位教师和研究者到法国去培训,又有数百名教师在中国接受法国科学院派来的教师培训。我们第一阶段是很顺利就开展了。到了第二阶段,我们有了很多问题需要弄清楚,而且有了很多的争论,如果不把这些问题弄清楚,“做中学”科学教育就不可能再正确地发展下去。这个时候我们就决定向科学实证求助,这个探索阶段直到去年的10月份结束。在这个阶段里,我们依靠着我们对脑科学的了解和研究,制定了中国“做中学”科学教育实验项目的内容标准,而且经过了国内和国外专家的研讨,教育部已经批准“做中学”的经验可以在国家平台上推广。我觉得在这个阶段里面,科学研究帮助了我们做了很多选择,而且有一些是原则问题的选择。

  “做中学”科学教育中需要研究三方面的问题,1、如何有效地教和学。2、科学的概念和模型。3、儿童的发展,研究儿童在什么时候学什么,怎么学?这里举一个例子,我们要儿童用探究的办法来学习科学,也就是说,我们希望让儿童能主动地提出问题,然后学会研究问题,因为这应该是他们将来生活的态度,他们必须要有批判性思维,他们必须对很多问题问为什么,有这样的生活态度和这样的工作态度才能面对未来的复杂的情况。当时有两种主张,一种主张基于皮亚杰的理论,从事教育的人都熟悉他的理论。

  皮亚杰强调儿童的发展过程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你不可能去干涉他,所以一些人认为如果不符合皮亚杰实验给出的结果,就表明我们教育失败。提出来要让孩子自主探究、自主学习,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去学,只要他开心就行,在课堂上探究什么都可以。实际上,国际上是已经有经验教训的,美国在七十年代有的学校就是这么做的,后来他们发现不对,现在科学教育界在进行探究式科学教育时主要是接受了Vygotsky(维果斯基)社会建构的理论。现在建构主义理论很多,你选择什么建构主义,你抓一个建构主义就引到中国来推广,我们那么多孩子就跟你变,那是不得了的事。在社会建构主义理论中认为孩子发展过程中,老师和成年人的引导作用是重要的,老师和成年人要为他搭建合适的“脚手架”,在课程设计以及学习指导和评价上需要考虑“最临近发展区”。 在争论中我们想办法依靠脑科学的知识,从脑科学的观点来看学习是什么?学习就是你获取信息,把它存储在你的脑子里,你需要的时候把它提取出来,并且它会影响你的行为,这个过程就是学习。而整个这个过程又受到你的情绪的影响,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你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整个学习过程的每一步都可以从基因研究到突触,研究到通路,到系统,最后到行为层次,你可以在不同的层次上研究学习过程。学习科学就是要在不同的层次上,在心理科学和认知科学发展的基础上,把这个研究再推一步。我们可以用这个思路研究不同的问题。譬如说我们脑怎么把信息记住的,我们记忆的信息有几种?它存储在我们脑里的哪个部位?我们的长期记忆,或者保留时间比较长的记忆是我们通常说的“学到手”的知识,我们怎么会记住那些“学到手”的知识?什么因素影响我们的长期记忆能力?从这些问题的答案中教育可以得到什么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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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脑的基本知识大家也许很熟悉,因为要照顾可能有的听众不很熟悉,我略为讲一点关于脑的基本知识。人所以独特,复杂和高超,不是因为我们的手特别有力气,也不是因为我们的腿跑得快,是因为我们的脑特别的独特,特别的复杂,特别的高超。在进化的过程中,人的脑变化最大,它不仅增加了体积,而且脑皮层的皱纹最多。假定把我们的大脑皮层抹平并平摊开来,我们的脑相当于四张打字纸那么大。但是很多动物,它们的脑就比人的脑要小得多,或者它们没有我们那么复杂的结构。我们的脑含有1000亿个神经元,比银河的星星还多。神经元是脑里的工作单元。它的形状很像我们的手,你看手掌像细胞体,伸出去的手指像树突,这些树突负责接受很多很多的信号,传至细胞体;神经元有一根粗的轴突,像我们手臂,它把信号送出去。在这个神经元的树突和另外一个神经元轴突之间会形成许多接点,我们叫它突触,我们脑里有1000亿个神经元,每个神经元可以有多少与其他神经元的接点呢?可以有几百个,几千个,甚至更多。这些接点很奇特,绝大部分的接点不是直接接触的,而是在这些接点处形成很窄很窄的隙缝,在隙缝中可以有上百种不同的化学物质,重要的都有十几种之多。这上百种成分必须在一定时间维持一定的浓度,我们的脑才能正常工作。即使脑的突触连接没有改变,但是突触间隙中的化学成分变化了,脑的功能也会变化。人脑的确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高超的机器,比现在的电脑要复杂得多。

  那么人是怎么形成记忆的呢?有的时候我们记住的信息只能是短暂的,比如你要打电话,你需要记住一个新的电话号码,一般你只能记住7个到9个数字,你不停地念叨着这串数字,拨完电话你就忘掉了。但是有的信息你可以长期记住,记住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一生。心理学家开始把我们的记忆分类成短时程记忆和长时程记忆。怎么把短时程记忆变成长时程记忆呢?多念几遍,多背几遍就记住了。后来心理学家们进一步分析认为这个模型不全面,我们在进行思索的时候,既会从外面得到信息,也会调动我们脑子里已经存储的信息,认知心理学家进而提出了工作记忆的模型。像我现在做演讲,我必须调动我的工作记忆,我除了看你们是不是在听我讲话,听众的反应,注意看掌握时间的人告诉我是不是时间到了以外,我必须要调动我脑子里已经存储的知识来进行工作,所以就有我长期的记忆和工作记忆之间的相互通讯。工作记忆中可以含有不同种类的信息,譬如说,我的空间记忆,可以用文字和语言表达的记忆,它们储存在脑的不同区域。

  到了1973年,年轻的神经科学家Bliss 和Lomo在海马中发现了突触连接之间有一种电信号可以加长时期存在,他们叫它为长时程增强效应LTP,这是在我们了解记忆如何形成的探究中很重要的发现。现在科学家知道人怎么会记住东西了,就是因为突触之间有LTP存在的时候, LTP到一定的强度或重复激发就可以激发神经元细胞核中的一种蛋白CREB。CREB 蛋白存在在细胞核里面,它会选择性地激活基因,使基因开始表达,进而产生加强突触的蛋白。你看图上那些蓝色的小点点表示的就是在有了外界的触发以后,产生的加固突触的蛋白。这些新生成的蛋白很神奇,它会跑到应该加固的那个突触接点去,改变那个地方的连接强度和蛋白结构,这样你就形成了长时程的记忆了。这个长期记忆机理的进一步确认是2006年Science杂志评出来的十大科技进展之一,如果你们去查一下上个月Science 杂志公布的消息,你就可以知道这个研究成果的确认是多么重要,它让我们了解人所以会记得事情,因为在我们脑的某一些突触中间改变了连接,它真的有新的蛋白生成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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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孩子建构知识的过程是非常重要的,学习过程中他形成的那些记忆已经是他进一步学习的基础,不是轻易能抹掉的,你看早期教育有多重要。我们需要引导学生学习,给他们提供最有效的学习环境和途径。这个研究结果也说明孩子形成的行为实际上是受两个因素影响,一个是基因,这是先天的因素,先天会给我们一些倾向,一些大体的发展蓝图,而后天为他的成长提供条件,甚至于基因的表达也是需要后天的刺激才能表达出来的。有关长期记忆形成的研究结果告诉我们:孩子的脑是在社会活动中形成的,是在教育中形成的,而这个形成过程是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环境在共同起作用,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环境形成和改变了我们孩子的脑,才影响了他们的行为,而这种外部环境里面最最重要的是教养环境,特别是我们的教育系统,我们的父母给他们的环境。过去我们可能有这样的直观感觉:不管是孩子有天分也好,孩子稍微有些方面欠缺一点也好,如果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好的老师,这是他一生的幸福。现在我们可以知道一些依据了,孩子的天分是有的,但是后天的教育者对他有很大的影响,教育在建构着孩子的脑,孩子记住的那些东西是先天和后天作用的结果。因此我们不主张让孩子自己去自我发现,去乱碰乱摸,不是只要孩子开心这个教育改革就成功了,只要快乐了就行了,需要孩子在老师的指导下,怎么最有效地学习,最有效地建构。人类积累的知识经历了几千年的时间。人类的文明史近一万年,到了十七世纪,伽利略才搞清楚自由落体运动的规律,你叫孩子自己去摸,他有几千年的寿命吗?教育需要把我们人类积累的很多知识和智慧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让后代在前辈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和创造新的文明, 为此,我们需要研究孩子怎么能够更有效地学习,老师怎么能够指导他,当然,必须要学生自己主动地学,他不想学是学不进去的,效率很低的。

  上述脑科学研究提供给我们的知识已经告诉我们,有效的学习不是让学生自己关起门来学,学生和学生之间的互动,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互动是非常重要的学习环境。我很高兴刚刚大江先生提到了,他的女儿就是他儿子最好的老师,他们之间的互动,就使他们的成长和智慧增加了很多,是不是?这就是一个例子。每个人在进行新的学习时,都是进一步建构在他原有的知识、技能和经验之上的。老师去教孩子或母亲去教孩子以前,你必须要知道孩子本来是怎么想的,你在什么基础上去教他才是有效的。我们在“做中学”科学教育实验项目中提出在探究过程必须了解学生的前概念,我们给出了一个示意图,要求老师在教一个概念的时候,先要知道他原来对这个问题怎么想。他到你教室里来,他不是白纸,他已经在这个社会上获得了对这个概念的想法。探究的过程需要提出问题,要预测,要设计,最后一定要他动手做,因为只有动手的过程,对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能够加深他的记忆,他能真正学到。我们特别强调示意图中中间那一块,就是老师和学生,学生和学生之间必须进行讨论,必须要他记录下他的话来,必须要教他们阅读和观察,我们认为语言之间的交流是对孩子非常有效的学习,没有足够的环境的刺激,孩子是没有办法建立他的长期记忆的。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写了一本教师的培训教材,当然还有很多问题我们需要探讨。

  怎样有效的学习,刚刚讲的是一个方面的问题,就是至少要按社会建构的理论给孩子搭“脚手架”,要了解孩子的前概念,有效的学习需要有一个过程,一个互动的过程。除了这些问题以外,我们觉得有效的学习还需要儿童主动参与;需要在学习过程中间建立概念的推理模型;需要应用发展性评测,英文叫formative assessment,也就是在学习过程中去建立很多评测点;需要逐步建立儿童的原认知,让他知道他自己是怎么认识这个问题的。这些都不是只讲理论,都必须贯彻在课程设计和教材编写里,必须经过培训,让老师掌握和在实践中发展。

  我们在过去的几年中,还争论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孩子可以和应该学习科学。在中国原来小学里的自然课从一年级就设立了,这次按照新课程的标准,幼儿园有科学的内容,但是1~2年级把这个科学教育课程取消了,变成了“品德与社会”课,从3年级再开始设立科学课。我们认为这样改是错误的,必须要从5到12岁连续进行科学教育,不可以中间把它隔断了。叫3年级的孩子去学5岁孩子的内容,他不会有兴趣,儿童必须在一定的时候建立一定的概念。在一些发达国家,如美国和法国,他们在研究3岁开始的科学教育,但是我们还没有这个条件,我们至少应该从5岁到12岁连续进行。我们已经在几百个学校里进行了实践,说明对5-12岁的儿童进行科学教育是完全可以的,这个建议已经被教育部接纳了。

  我今天没有时间和大家交流所有研究的过程,我们所以能说服人,所以能够有一点选择的依据,我想是因为我们从现在心理科学,认知科学,特别是脑科学的发展中吸取了一些有用的知识,这些知识也许不是解决你今天具体怎么教,但是它帮助我们选择了方向,我想这是对我们很大的帮助。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把“做中学”科学教育的内容标准写出来了。去年的9月份,由中国教育部和中国科协、中国科学院共同邀请了一些院士和专家开了一次研讨会,他们对这个标准表示肯定,也提了很多宝贵的意见。我们又把这个标准带到了法国,因为法国科学院的一些朋友,包括小林登先生昨天提到的,到日本来做过报告的法国科学院副院长Quere 先生,他们一直给我们很大帮助。我们把“内容标准”带到了法国,请他们给我们研讨这个标准。法国有三个总督学参加了我们的会议,研讨会以后形成了会议纪要,肯定了这个标准。有了这些基础,我们才敢扩大试验。在这个标准里面包含了有关知识的内容。没有知识的内容孩子为什么到学校来学习,在内容标准中我们确立了四个领域,物质和物理科学、生命科学、地球和环境科学、设计和技术。每一个领域都列有主要概念,主要概念下面有分层的概念。我们一直把有关概念分解到底层,因为教师并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细,需要由研究人员和科学家一起把这些概念正确地表述出来,去研究什么时候应该给孩子教什么样的概念。我们只有给孩子提供有效的学习条件,让他们去学到我们认为是重要的那些知识,他们才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去发现新的东西,以面对未来的挑战。我们在这个标准中也有对学生能力的要求。你看,我们对学生能力的要求列有老师的指导程度和孩子的探究能力,是有变化范围的。我们对于孩子在什么时候应该有什么样的观察和试验能力也提出了一个标准。我们认为表达能力是非常重要的,表达就是一种思维,我跟你讨论,我把我的思想告诉你,这不仅是一个交流,也是发展我们的智力,发展我们的社会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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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少子化社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今天下午将聆听很多专家的意见。中国的人口政策执行得非常成功,这也是中国对世界做的一种贡献,因为如果人口增长再不控制, 40年以后可能世界上的人口就不止是现在预期的90亿了。我们需要研究独子的家庭对孩子成长的影响,我们教育要为此准备什么。我认为教育在认知上的准备并不很困难,因为一家只有一个孩子,大家都会让他很好地学习,在家里有那么多的人关心他,一般有父亲,母亲,祖母,祖父,外祖母,外祖父都会给他最好的条件让他学习。我们很关心的是孩子社会情绪能力的变化,一个孩子或很多孩子在一个家庭里面成长情况的不同,教育应该注意什么。从我们的研究看,需要强调两个方面的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的培养,为此,我们把社会情绪能力的学习,列到了我们的学习标准里,作为需要老师特别予以关注的行为表现。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自己的了解,能了解自己的情绪和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解自己的长处,不断激励自己完成任务。类似于心理学上的人格self-esteem,就是自尊,我认为应该还要包含自信,可能更确切。第二个方面涉及我们对他人的了解,你不仅要了解你自己,你还要了解他人,这就是我们讲的Empathy同感力。我们认为这两方面都涉及非常重要的社会情绪能力。当然在我们的教育过程中需要关注的有很多,可是上述两方面是基础,在这些基础上,孩子可以逐步学会生活,学会遵守社会公约,学会遇到事和遇到人时能采取合理的行为。

  为什么我们在“做中学”科学教育项实验项目里面特别强调儿童同感能力和自尊性格的培养呢?我没有时间在这儿详细讨论它们的定义,我会把这个幻灯片的讲稿留下来,请大家阅读以后提出意见。对于情绪的定义没有统一的意见,现在学术界还在争论,我这里用的定义是来自著名神经科学家Damasio博士的定义,不过后来他也做了些修正。定义包括什么是情感,什么是情绪,什么是心情。为什么我们要从英文翻过来呢,因为科学是连续的,我不可能在这里创造自己的定义,我们必须和已经存在的科学理论和研究相连,我们每个人进行的研究只是科学研究长河中某一点东西。这张幻灯片给出社会情绪能力的定义,当然社会情绪能力的内容是和文化背景有关的,美国的内容、中国的内容、日本的内容都可能有差别,这里列出的是比较公认的,基本的内容。譬如说,你需要能正确地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感,你才会不那么脆弱,能有坚持力完成任务。同样需要了解别人的想法和别人的情感,你才有可能去同情别人、帮助别人和建立好的合作关系。我们认为这些社会情绪能力对孩子来说是基本的,非常重要的,和我们记忆知识,学习技能至少是一样重要。现在很多家长和很多教育界的人士往往容易只关心孩子今天学会了几个字,学会了数学什么算法,大概很少有老师和家长关心孩子今天的社会情绪能力进步了多少啊!

  实际上在我们的脑子里不是储存着一种类型的信息,我们的记忆至少有两种类型。先让我们了解一下人脑的功能分区。18世纪德国的神经解剖学家Brodmann用显微镜观察了人脑中的细胞形态,按细胞形态的不同把脑分成了52个分区,它们就像脑中的门牌号码。现在科学家大致知道了不同的功能涉及哪些脑区,只能说是大致的,尽管神经科学取得了惊人的进展,但是人脑那么复杂,我们只能逐步去认识它。你可以看到什么地方是管你讲话的,什么区域负责理解语言,什么区域和视觉有关,什么区域控制我们动作等等。

  在加拿大有个病人代号叫H.M.,他患有严重的癫痫病,那个时候医生经常用外科手术为癫痫病治疗。医生为H.M.开了刀,切除的部分是叫海马和海马边缘的区域。这个病人开刀以后,发现他能保持他开刀以前两三年的记忆,但是再也形成不了新的长期记忆。譬如说,他的心理医生每天去看他,跟他谈了很久的话,可是当医生出去了一会儿再会来,他就会问:你是谁?他不再认识这位医生了。他形成不了新的长期记忆,但是他还会能学会一些技能,比如说打字,比如说骑自行车,这表明人在脑子里记的东西储存在某些区域里,这些区域被切除了,人就再也无法形成新的有关情节、人名等的记忆,可是还能学习新的动作,这是一个故事。

  另外还有一个病人叫Gage,是美国在铁路上工作的一位工头。有一次他在作业时发生了事故,突然发生的爆炸使一个铁棒穿过了他的头颅,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个洞。他很幸运没有立即去世,跑到旅馆去医生给他缝了几针,他又活下来了。Hanna Damasio博士和她的同事用现代图像技术把Gage 头颅图像重新恢复,现在这个头骨放在哈佛大学的医学院的博物馆里。Gage受伤治愈以后,他的智商并不低,可是再也不能正确地处理人际关系,再也做不了正确的决策,游手好闲,无所适从,比较年轻就过世了。这个病例揭示了一个事实,原来我们脑子里有一个区域是负责决策的,是负责我们价值取向的。以后神经科学家经过了很多研究,至少现在是比较主流的看法,就是我们脑有两种记忆,一种叫做陈述性的记忆,和我们在认知科学讲的明晰性的学习是对应的。那就是天天我们教给孩子的知识,叫他记住很多规则,教他那些数学,就是那些有意识的,回忆得起来的,可以用语言和文字表述的知识,它存储在哪里呢?它存储在海马和副海马区里,我等会儿会给大家看这个区域在哪里。但是情绪,特别孩子小的时候你对他的伤害,或者他受到了什么虐待或忽视,很幼小的小孩你不理他就是对他的伤害,这些信息虽然不能明确的表达出来,但是已经进入了他的情绪记忆,变成他性格的一部分。此外还有我们的动作,我们的习惯,包括我们母语的文法,这些技能和习惯是我们不假思索就执行的行为,它是通过通常称之为隐性学习,经过潜移默化而习得的。这些称为非陈述性记忆。在这个脑区图里看到红色标注的区域,称为杏仁体的部位是情绪记忆的主要区域,基底节包括尾核,壳核,(如果翻译很困难,你们不一定都翻了)和小脑,是程序性记忆的区域。海马和它附近的区域,是记忆说得清楚的那些知识,我们天天问孩子你学到没有,就指那里记忆的信息,当然那也是很重要的。 可是非陈述性记忆也是很重要的,情绪记忆不仅影响性格,还影响认知和决策。动作记忆也很重要,为什么优秀的运动员要从小开始训练,小时候训练才能训练到很高的水平。如果一个球过来,乒乓球过来,乒乓球运动员要开始计划从哪个方向去接,那准会输。好的远动员已经不需要慢慢想就反应了,这些就靠非陈述记忆。所以在人的记忆系统里并不是只有一种记忆系统。

  这里我想特别强调一下情绪记忆。杏仁体被称为情绪的发动机,它是我们对恐惧情绪进行反应和记忆的区域。恐惧会影响到我们身体的激素系统,影响我们的身体状态。譬如说,在我们的身体里,脑和脑之外的部分可以通过称为HPA轴相通。,我没有时间解释了。简单地说,如果孩子长期受到慢性压力和恐吓,他的可的松水平会不正常。现在医学上已经知道,如果长期在紧张的情况下可的松水平全天分泌不正常的话,海马会萎缩,学习能力会下降。

  我还希望在这里强调指出:孩子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教养共同影响着孩子的情绪能力和性格的形成。这里可以举一个例子,哈佛大学的Kagan教授和马里兰大学的Fox教授进行了关于儿童气质的研究,Fox教授去年还到我们实验室介绍了他的工作。他们发现在儿童四个月的时候,可以把孩子的气质通过一定的实验来进行分类。大致分成两类,一类孩子比较内向,一类孩子不太内向。这些孩子长到了20多岁以后,重新找到他们中的22位,用功能核磁共振仪对他们的脑部进行成像。结果显示,幼年时不同气质的儿童长大以后他们脑中的杏仁体对陌生事件的反应仍然是不一样的。原来属于内向气质的孩子他们的杏仁体对陌生事件的反应仍然较大,这说明先天有一定的影响。可是同样属于内向气质的人之中,成人以后是有不同的,分成了不同的类型,有的人性格和情绪能力都正常,而有的人却较差,甚至有某些精神症状,可能跟他们早期的教养有关系。所以早期的教养方法需要考虑孩子不同的气质,同样的教养方法,可能对这个孩子适合,对那个孩子不适合。我们对成年以后的学生也可以发现他们对同样的事件承受能力是不同的。有的孩子你训斥他,他能承受;有的孩子你态度对他稍微严厉点,说不定他就受不了了,甚至自杀了。

  这里还可以介绍另外的一个研究结果,美国Wisconsin大学的科学家的研究结果。这个研究说什么呢?我门有个称作MAOA的基因,开始科学家在荷兰发现有一个家族,他们MAOA 基因的启动子区域有变异,这个家族男性后代中有恶性犯罪行为的明显较多。后来美国Wisconsin大学的科学家研究了新西兰一项对儿童跟踪研究的情况。这项研究表明MAOA基因有变异的孩子对早期教养的条件要敏感得多。如这张幻灯片所示,有基因变异的孩子如果早期教养对他有忽视和虐待行为的,他们成年以后恶性犯罪的几率就高。而没有MAOA基因变异的孩子长大以后的行为对早期教养的情况就没有那么敏感。

  总之,社会情绪能力对人的一生很重要,实际上是社会情绪能力决定了人一生的成功和快乐,我们的智力只是决定我们在什么程度上,什么领域里能够成功。比如说工程师,一般可能没有科学家和文学家那么聪明,我就是学工程的。像大江先生就比较智慧,他就能成为出色的文学家,是不是?但不同职业的人,都可以有快乐和成功的人生;而社会情绪出问题,人的一生既不快乐,也很难成功,甚至会毁于一旦。

  现在很多父母,在中国一项统计显示可能有80%的父母主要关心的只是孩子学了什么知识,记住了多少课文和生字,会算多少算题,对儿童情绪能力的培养不够关心。在中国有一个调查的结果显示,孩子现在很不希望父母老师总否定他,希望老师和家长能多了解和关心他们的想法。现在无论是少子家庭的社会也好,独生子家庭的社会也好,组成儿童发育的4个环境都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家庭和同伴的环境。现在中国处于社会转型期间,儿童分成了不同的群体。我们必须要特别关注他们社会情绪培养。

  例如在社会情绪培养中我们就提出了同感力的培养。同感力是有神经学的基础的,同感力和镜像神经元的发育有关。镜像神经元是出生以后就可以培养的,和早期教养者的态度关系很大。我们已经在我们的汉博网的网页上,编译了华盛顿州发布的,从零到60个月孩子不同阶段应该具有的同感力的表现,以及对养育者的建议,我们希望中国的父母,中国的老师,一定要看这个标准。我们也在我们“做中学”教育标准中加入了社会情感能力的内容。科学教育是非常好的培养社会情绪能力的途径。这里我给你们看一些实例,在上海幼儿园进行的一堂科学教育课“怎样让橘子水能够冷得快一点”, 你可以看到孩子们如何相互合作和帮助别人。

  不仅要在教育中注意儿童情绪能力的培养,还要发展对儿童情绪能力科学的评测方法。问卷当然是一种办法,评测不能光是靠问卷,我们实验室在发展一些生物医学工程的检测方法。譬如说,我们建立了Baby Lab。Baby Lab里面用蓝牙系统测量皮肤电、心电、呼吸、心率、儿童的表情和动作等等,来测量在一定情境下儿童的生理反应。根据他的面部表情,可以分出6种基本情绪。我们实验室的陆祖宏教授在研究如何从口腔脱落物中检测MAOA基因。顾忠泽教授是东京大学的博士,在藤岛先生那里工作了9年,现在回国了,在研究用纳米纤维检测可的松,可以从吐沫里取样进行检测。我们希望能尽最大的努力去把教育做好。

  在知识经济的社会里,科学和社会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科学已经成为社会文化的一部分。作为一个科学家,可能过去只关心怎么样发现知识,现在需要很多科学家去关心怎么样把知识用于服务社会。在服务社会之中,不仅要把知识转化为物质产品,也要关心把知识用于教育,也许这比生产一个具体的产品更重要。

  最后,我要表示对许多人的感谢。非常感谢很多人对于我的支持,由于他们出色的工作,我今天才能在这里做报告。我的报告也代表中国教育部儿童发展与学习科学重点实验室,代表汉博教师培训中心。我感谢过去五年多来一直和我们一起实施“做中学”科学教育试验的教师和家长;感谢法国科学院La main a la pate项目。我们的项目得到了美国GE基金会和中国香港李嘉诚基金会的资金赞助,也在这里向他们一并表示感谢,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耐心地听我的报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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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韦 钰 (中国工程院院士。)

韦 钰 中国工程院院士。 1940年出生。 工学博士。 中国科学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子学会副理事长,原中国教育部副部长。 长期从事电子学的研究,在生命工学,生物电子学领域,着手世界先端的研究,发表论文300余篇。 近年来致力于中国式(learning by doing)科学教育改革的研究,并创立了东南大学学习科学研究中心。同时,还进行将脑科学的研究成果导入教育实践的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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