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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筑学的视角出发

仙田 满(东京工业大学教授)
2012-07-10

  ■ 日本传统住宅里的"走廊空间"

  研究养育孩子的空间时,首先必须对传统的建筑空间的构造作一点叙述。

  日本的传统住宅由"母屋"和"庇"构成。母屋如文字所述,是承担主要职能的空间。其延伸出去的附属空间则称为庇。庇以下的部分是连接内外的中间空间,它的存在是日本建筑最大的特征。这部分叫做廊下或缘侧。在这里,我把它称为"走廊空间"。

  这不仅是街坊邻里经常光顾、老人们晒太阳的地方,也是孩子们游戏的场所。大约1300年的画轴上就有孩童在此处嬉戏的描绘。平安时代,勾栏式建筑是非贵族家莫属的。而到了江户时代,一般百姓人家也开始住入铺着榻榻米的勾栏式房屋,走廊空间因此变得普遍起来。 换言之,榻榻米就像柔软的地毯,幼小的孩子在上面滚爬也很安全。同时,坐在地板上生活,饭桌的位置较低,小孩子也可以加入大人的谈话。而且,卸下分割壁板,就变成宽敞的空间,可以来回奔跑。再者,缘侧可以让居住者随时接触到屋外的大自然。因此,可以说日本式住宅是专为孩子们设计的。里面有很多大人们没有意识到的、可供孩子们游戏的空间。

  童年时代,你是如何把家变为游戏场所的?在以成年人为对象的调查中,可以看到以下四种模式。

  ● 作为运动场(下雨的时候,卸下分割壁板,在那里玩相朴游戏等)
  ● 作为舞台(主要是在缘侧玩商店游戏、人偶游戏等)
  ● 作为作坊(制作模型飞机和风筝、做暑假作业。因为是木板建筑,所以走廊格外
    的多。)
  ● 隐藏的场所(大壁柜、缘下、阁楼等)

  这样看来,整个房屋都成了游戏场所。大约40年以前的日本,这样的传统住宅比比皆是。但是,众所周知,之后,带缘侧的住宅急剧减少,而在走廊外侧设窗的房屋增加了。据说,近25年来,日本75%住宅被重新改建了。现在,带外走廊的房屋仅占全日本的35%。

  其中一个原因是,宅基地面积缩小,外走廊样式的房屋建筑困难。但是,近40年来,坐椅子的生活使居住形式发生了很大的转换。可以说,这也是走廊空间消失的最大原因。从此,各房间的功能相对固定下来,出现了餐厅、卧室、起居室等。儿童房作为孩子的空间也登场了。
 
  ■能自然激发玩兴的空间的类型

  住宅内的各种地方和角落曾经充当了游戏空间。如今,对孩子开放的区域唯有儿童房这个特定的场所。设计者和居住者似乎都深信不疑地认为应该设置儿童房间。可是,难道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把孩子圈起来的、封闭性的房间吗?最恶劣的是那种包罗万象类型的儿童房,房内装有壁橱、电视、电话,甚至连饭菜也端进来吃。这样的话,孩子将感受不到家庭的气氛,完全被孤立,失去了活力。

  作为一名建筑工作者,我每年都要设计一、二栋房子。屋主家有小学低年级孩子时,我会预留可作儿童房的空间,待其长大后使用。但,从不制造一个封闭的空间。对于那些无论如何都想设儿童房的屋主,我会尽量强调房间的开放性,不加载更多的使用功能。然后,对他们说明有意识地为孩子设置多种类型活动场所的重要性。

  通过对幼儿园和保育院等机构中儿童行为的观察研究,我认为小孩子需要的空间可分为以下三种:

  1.躲藏的场所  2.位置高的场所  3.特别的场所

  1.是以壁橱为代表的、黑暗封闭的场所,以及稍微凹进去的地方[称为凹室(alcove)]。2.是像楼梯、晒台等、对孩子们而言有视角高低变化的地方。3.是与其他部分分割开的空间,比如,用板隔开、铺有榻榻米的空间或挂有帘子的地方。他们会在这样的地方嬉戏。

  小孩子喜欢在宽阔的空间里奔跑。但是,只有空阔的场地还不行。如果周围没有以上所提到的空间存在,还是玩不起来。要制作一出游戏剧,舞台和大小道具之类的刺激机制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

  山后的洞穴、空地、神社境内、荒废的房屋等制作游戏剧需要的道具装置曾经充斥屋外的所有空间。从此种意义上,我想除了住宅,我们是否还应该考虑如何把现代宽阔平坦的城市改造为可以激发玩兴的空间。

  一般认为,儿童设施的建筑关键是不留死角。但是,我设了死角,尽可能在角落或端头设计很多可以让孩子们扎堆的空间。因为这样的地方能够很自然地诱发他们的玩兴。同时,我认为能够在屋内循环游戏的结构也很重要。我称其为"环游结构"的,并一直在做建筑实践。这种结构对充分发挥小孩子的活力是非常有效。

  总之,在很多大人看来,符合1―3条件的空间也许算不上很安全。可是,如果只考虑安全,就只有把小孩子封闭起来了。安全意识也是通过亲身体验得到的。对孩子而言,稍微肮脏混乱的空间也是必要的。

  ■创造空间,体验在自然中学习

  电子游戏的出现大大地改变了孩子的游戏形态。室外的游戏场所也只限于校园和公园。而且,由钥匙大王和孩子头带领各年龄段的孩子们一起游戏的那种纵向关系消失了,同年龄段的孩子才在一起玩。换言之,"群体"被割断了,形成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现在孩子们的游戏也许确实丰富多彩。但是,通过游戏可以学习的东西大约只是过去的十分之一。

  运动能力低下,几乎没有与自然接触的机会......我深切地感到日本最大的环境问题是,它削弱了孩子们的生活和生存能力。

  造成儿童生存能力低下的原因之一是,到处皆是清洁安全的场所,他们没有体验和学习躲避、对付危险的机会。在街道公园内发生的事故常常令人费解:"为何在这样的地方 ......"。那是因为现在的孩子过度缺乏防备心理,不具备对危险的预测能力。

  本来,直接在大自然中学习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孩子们从幼年时代开始去亲身体会大自然的危险、肮脏以及那些令人不愉快的方方面面。然而,即便是一言蔽之的自然,从人工的小自然到真正的大自然之间,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层次。初始之时在小范围内接近自然,然后,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向下一阶段前进。像公园内用于戏水的水池那样,"人工制造"的自然也没关系。一旦体验到了大自然的乐趣,就能够挑战下一个阶段。关键是这种学习体验的积累。  

  大自然中的反复体验将作为记忆被储存下来。由此,或产生某种联想,或找到对事物的判断标准,或成为创造的源泉。

  孩子们通过游戏来磨练自身的创造性、社会性和感性。科学家和艺术家进行创造性活动时,通过游戏获得的记忆将转化为巨大的能量。也就说具备大量经验性知识的人很可能成为优秀的科学家和艺术家。建立良好人际关系的方法等、为人的基本素质也是在游戏中习得的。因此,幼儿时期的经验以及包括其生活背景在内的环境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左右着人的一生。 这并非言过其实。

作者简介

仙田 满 (东京工业大学教授)

东京工业大学教授、日本建筑学会会长、环境建筑学家、工学博士。除1978年荣获每日设计奖的《玩具及公园等的环境设计》等作品外,还有1997年荣获日本建筑学会奖的《爱知县儿童综合中心》等众多建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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